第二章 山东雄杰(10/24)
不耐地挥挥手:“让他进来吧。” “谨遵王命。”女官飘然出门。 顷刻间,廊下传来老内侍尖锐的长调,“洛阳苏秦,进殿——!”随着锐声长调,一阵脚步声传来,却是清晰有力,毫无拖泥带水的沙沙声。 周显王耳力敏锐,一听之下竟离开卧榻大枕,坐正了身子,挥手让乐师舞女们退了下去。 随着女官走过了幽暗的长廊,苏秦眼前豁然明亮,却又是十分的惊讶。晴天白日之下,这座大殿竟是灯烛齐明,红毡铺地,四面帐帷,虽然空荡荡的,但显然是一座富丽时新的寝宫!在洛阳王城衰颓幽暗的古典贵族的气息中,这座小小寝宫显得极不协调,倒象是哪个诸侯的国君寝宫。略一打量,发现中央高高的帐帷中一张长大的青铜卧榻,上面坐着一位宽袍大袖的老人,须发灰白惺忪疲惫。 女官眼波示意,苏秦恍然大悟,便深深一躬:“洛阳苏秦,拜见我王——!” 《周礼》定制:士之身份与百工、农人等同,不能觐见天子,即或敬贤破例,也须匍匐大拜,山呼“万岁”。然时世变迁,战国之世,士人已经迅速成为天下变革的主要力量,地位大长,成为一个新兴的文明贵族阶层。于是,天下便有了“士不拘礼”一说。名士晋见各国君主,躬身拱手便算是大礼了。苏秦游历天下,读书万卷,又是洛阳国人,自然知道觐见天子的礼仪,可是他却竟然没有以《周礼》参拜!苏秦心思,是想试探这个深居简出的周天子,对外界天翻地覆的变化究竟知道多少?自己的说辞该定到何种程度? 周显王却只是慵懒地一笑:“苏秦啊,你有事么?坐吧。”家常得象个和善的老人。 那位唯一站在“殿”中的女官,向正中一个乐师的坐台一指轻声道:“先生,请坐。” 苏秦正襟危坐,觉得那坐台还留有余温,不禁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,这里方才有人!暗笑之间心神一定,肃然拱手道:“苏秦敢问我王,醉死梦生,可是天子日月?” “先生请明言,天子又能如何?”一言未了,周显王竟打个两三个哈欠。 苏秦精神一振:“天子之道,兴国为本。王室衰败,天子岂能无所作为?苏秦以为:目前危局尚可挽回,若运筹得当,定可中兴大业,恢复王权。” “先生高论。”周显王没有丝毫惊讶,便嘉许地点了点头。 苏秦顿时觉得泄气。按照他设想的对策过程,一个尖锐问题的提出,君主一定会大感兴趣,追问如何中兴?说辞自然就喷发而出!然则这个天子根本没有提问的兴趣,一副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样子,当真大煞风景。但苏秦的沮丧瞬间便消失了,这是出山后第一次游说,原本就没有指望有成,试剑沽名而已,何须当真?能见到天子陈说对策,这就是成功,何能半途而废?定定神,苏秦侃侃道:“苏秦乃我王子民,素怀赤子报国之心,中兴王业,更是责无旁贷。苏秦的方略是:策动天下二十三个小诸侯结成盟约,以周室为盟主,组成联军,与七大战国并立。而后利用战国间的利害冲突,逐一分化削弱。如此五十年内,王权定可中兴!此乃聚众抗强之大略也。我王明察,二十三诸侯结盟,国土约占天下三分之一,人众将近千万,可征发兵士八十余万,任何一个战国都不足以与之抗衡。长久相持,周室王权当再度统领天下!” “好——谋略。”周显王说话间又打个哈欠揉揉眼睛,看着面前这个英挺俊朗的名士,仿佛来了兴趣,随和的笑道:“先生,你想过没有,以何结盟天下小诸侯?粮食、财货、兵器、衣甲、战车、马匹、铁材、铜材、金钱,王室有么?没有这些物事,如何做得盟主?再说,二十三小诸侯天各一方,被各个大战国挤在旮旯缝隙之中,稍有动静,便有灭顶之灾,谁敢做仗马之鸣?”摇摇头苦笑一声:“苏秦啊,你尚欠火候呢。” 苏秦一怔,亢声道:“瓦全何如玉碎?只要天子举起王旗,诸多难题当迎刃而解!” “玉已成瓦,想做玉碎,也是难矣哉!”周显王摇头摆手,显然不想再说下去。 苏秦无计可施,叹息一声便想告辞。周显王却招了一下手,让女官扶他下了那张特大的青铜卧榻,踱着步子慨然道:“苏秦啊,看你也非平庸之士。原先有个樊余,也劝过我振作中兴。非不为也,实不能也。人力能为,何待今日?子为周人,便是国士。找个大国去施展吧,周室王城已经是一座坟墓了,无论谁在这里,都得做活死人。”说完便是一声深重的叹息。苏秦默然,扑地一拜,便起身拱手告辞。 “先生,且慢了。”周显王眼睛竟有些湿润:“王室拮据,赐先生轺车一辆,望先生为周人争光了。”说罢竟是深深一躬。 苏秦大为惊讶,连忙扑地拜倒:“天子大礼,苏秦何敢当之?谢过我王赏赐!” “汗颜不及,何须言谢?”周显王摆摆手,吩咐女官:“燕姬,你带先生去吧,尚坊青铜轺车。”便回过身去了。 那位女官向愣怔的苏秦微微一笑:“先生,请。” 苏秦恍然醒悟,跟着女官走出了灯烛殿堂,走出了幽暗的长廊。乍到阳光之下,两人便同时捂了捂眼睛。待苏秦放开手,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——这个女子竟是如此之美!一领翠绿的曳地丝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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