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(2/28)
齐威王那种表面英烈实则耳根很软的国君。秦孝公的胆略、智慧、意志、品格,堪称千古罕见,否则也不会与他这样凌厉冰冷的权臣肝胆相照,更谈不上他的建功立业。他从来傲视天下,惟独对秦孝公是真正的折服。二十年来,他始终有一个鲜明的感觉,秦孝公是泰山,他只是泰山上的苍苍松柏,没有这坚实的万仞高山,就没有凌越绝顶的苍松翠柏。他相信,终秦孝公之世,他卫鞅决然没有任何功臣之难。选择隐退,恰恰因为他对秦孝公,对秦国的未来完全放心。秦孝公比他长一岁,同样是正当盛年,只要再撑持二十年,甚或十年,秦国将对山东六国占压倒优势。 今日进宫,商鞅正是要对秦孝公交代国事,提出自己隐退的请求。 但是,秦孝公的“热病”,却使商鞅猛然悟到了一个长期忽略的事实,秦孝公的身体与储君太子的下落!秦孝公的身体果然没有隐患么?看来不是这样。若果然有隐患,太子的事就应当早日着手了。这些事商鞅从来没有想过,他认为只有四十三岁的秦孝公,完全有时间有能力从容的处置好这些基本大事,而且,秦孝公处置这种事情的能力要远远超过商鞅自己。可是,秦孝公却恰恰对自己的“热病”没有丝毫警觉,自然也不会去想相关问题了。一想到这里,商鞅心里就猛然感到沉甸甸的。 “商君,来,你我今日痛饮一番。”秦孝公沐浴出来,精神大振。 商鞅笑道:“君上高热方退,还是不要饮酒吧。” “哪里话来?”秦孝公爽朗大笑,“我这发热是喜病!当年一打胜仗一高兴,就要莫名其妙的热一次。这回呀,大捷迁都,双喜庆典,就大大的热了一回。我看呀,这不是病,是上天怕我糊涂,让我将糊涂撂在睡梦里算了。黑伯,上酒!大喜大捷,岂能不一醉方休?来,这是你最喜欢的赵酒!” 商鞅也大笑起来,“君上,秦国终于也有赵国贡酒的一天了!好,只此一坛。” “岂有此理?”秦孝公笑道:“本来昨夜就要请你和莹玉来共饮,不想回来就昏睡过去。今日你来正好,我们多久没有畅谈畅饮了?二十年?对,二十年!来,干!” 商鞅一阵激动,“君上……”举爵一饮而尽。 “商君啊,二十年前,我们可是畅饮畅谈了三天四夜哪。从那时侯起,你我就携手并肩,就挑起了兴亡重担,荣辱与共,艰辛备尝。此中甘苦,何堪对他人道啊。”秦孝公喟然一叹,眼中竟是泪光莹然。 商鞅也是两眼潮湿,“君上,臣心中始终铭记那句誓言。” “变法强秦,生死相扶!”两人不约而同的念诵着,举爵相碰,慨然饮尽。 “生死存亡,不堪回首。商君啊,有几次,我都觉得支撑不住了。至今想来,犹觉后怕也。” “二十年与君上风雨共舟,臣时常想起孟夫子为人生立格之名言:威武不能屈,贫贱不能移,富贵不能淫,此真丈夫也。此格,君上当之无愧。” 秦孝公大笑起来,“哪里?我倒觉得,此话是孟子专为商君说的。” “不。唯君上能当之无愧。” “那就别谦让,都是!”两人同声大笑,又是一饮而尽。 秦孝公置爵沉吟,“商君啊,你说往前该如何走?总还是能活几年吧?” 商鞅心中一震,脸上却是一片微笑,“臣当问,君上之志若何?” “强国之志,未尝有变。” “国已强盛,敢问君上远图何在?” 秦孝公思忖有顷,轻声的,“商君是说,秦国可统一天下?” “可与不可何足论?君上,可有此远图大志?” 秦孝公不禁默然,大饮一爵,“商君以为,你我此生,可成得此等大业?” 商鞅摇头,“君上,天下纷扰割据六百年,一统大业,自是万般艰难曲折。若君上与臣再有三十年时日,或许可成。然则,若天不假年,也就非一代之功了。商灭夏,历时两代。周灭商,历时三代近百年之久。秦国由弱变强,用了二十年。然若东出函谷关,与六国争天下,直至灭六国而一统天下于秦,当有数代之不懈奋发。以臣预测,至少需三代以上较量。此中关键,在于君上是否为后世立格?” “此乃吞吐八荒之志。有何国策可以确保?” “坚守法制,代有明君。”商鞅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。 秦孝公默然沉思良久,感慨长叹,“商君啊,今日一席话,你将我面前的迷雾拨开了。坚持法制难,代有明君更难啊。就说太子嬴驷吧,十几年不见他了,也不知他变成了石头?还是炼成了精铁?” “君上,”商鞅觉得到了坦诚直言的时候,“臣以为,君上虽正在盛年,亦当虑及旦夕祸福,及早为秦国未来着想,召回太子,使其熟悉国事,确保后继有明君。此乃国家根本,望君上明断。” 秦孝公望着窗外,一声沉重的叹息。 正是盛夏酷暑的时节,南山的山腰小道上,一个黑衣少年匆匆不停的赶路。 嬴驷被公父的愤怒吓坏了,回到太子府,立即向右庶长交了太子印信,又办理了游学士子的关文,天不亮便出了栎阳南门。他只有向南向西两条路可走。东面、北面都是被魏国占了的河西之地,根本不能去。西部倒是秦国的老根,但是那需要一匹
本章未完,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...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