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雨雪霏霏(3/28)
好马,否则真有可能被困在地广人稀的山野里。想来想去,只有向南了。 出得栎阳,高耸的青山就在眼前。嬴驷一鼓作气,想赶到南山再歇乏,谁知走了整整一天,才到得南山脚下。这里空旷寂凉,竟是举目不见人烟。嬴驷已经走得浑身酸疼,趴在清清山溪旁大喝了一阵清水,便躺在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囫囵睡去。半夜忽然醒来,浑身竟被蚊虫叮咬得奇痒难忍,一阵乱抓乱抠,身上已经满是血丝。想爬起来赶路,却闻深山里阵阵狼嗥虎啸,吓得不敢动弹。脚板又疼得火烧一般,脱去皮靴布袜一摸,脚板竟全是大大的血泡!嬴驷不知如何是好,只有咬着牙硬撑。好容易捱到天色微明,啃下一个随身携带的干饼,便咬着牙又站起来上路了。日近正午,走进了南山腹地的主峰,遥遥南望,只见大山层叠连绵,仿佛一根根支撑蓝天的巨柱。山道上行人稀少,偶有过客,也是三三两两的楚国商人。嬴驷生怕天黑出不了大山,不敢耽搁,用短剑砍了一根树枝削成木杖,拄着一瘸一拐的继续上路。再往南走了一程,山势开始变低,尽是曲曲折折的下山小道,走得一阵却又是上坡,爬上了一座小山,已经是日头西斜了。往下一看,嬴驷却高兴得大叫起来! 山下是一片河谷,树林中冒出缕缕炊烟。山坡上散布着一片一片的金黄谷田,竟没有一块荒芜的秃山。河谷之中也是田块整齐,隐隐可闻鸡鸣狗吠之声。 嬴驷顾不得细看,便拄着木棍瘸下山来。到了谷底,却发现这里竟是世外邦国一般!林木茂密,绿草如茵,牛羊悠闲的在河边自由吃草,竟无一人看管。啾啾鸟鸣,阵阵花香,一条小河哗哗流淌。河畔山脚的石屋点缀在一片片的小树林里,就象一副山水图画。嬴驷不禁愣怔半日,向离得最近的一排石屋走去。穿过一片小树林,便见一圈低矮的石墙,中间门楼挺高,大门却是洞开,庭院里一个中年女人正在理桑叶。 “敢问大姐,这里是秦国,还是楚国?”嬴驷小心翼翼。 女人抬头,咯咯咯笑个不停,“哟!你是从山上滚下来的吧,昏了头不成?楚国远呢,这儿是秦国,商於县黑林沟,知道么?”女人说着,放下手里的桑蓝站了起来。 嬴驷恭敬的拱手道:“敢问大姐,这里村正是谁?我想见他。” “哟,你可算找对了。我家夫君,就是村正,一会儿就回来。我还没问,你是何等人?咋个称呼你?”说话间,女人打量着这个蓬头垢面双脚流血的年轻人,一副惊讶的神情,似乎有几分怀疑。 “大姐,我乃游学士子,叫秦庶。山道不熟,摔了几次。” “我说呢,原是个小先生。请院中稍歇,我去拿茶水来。”女人反身进屋,片刻提来一个大陶罐和几个大陶碗,将陶碗一溜摆开,利落的挨个斟满,“喝吧,新山茶,消暑解渴呢。” “多谢了,大姐。”片刻之间,嬴驷竟将五六碗凉茶牛饮而尽。 女人啧啧叹道:“游学也苦啊,小先生一定饿了呢。”回身便走进屋中,拿出了一盘似红似黑的软面饼和一块熟肉,放到石板上,“先点点饥,再待饭时,呵。黑面的,里面加了柿子,多咥几个!”脸上竟是怜惜有加。 嬴驷道一声谢,便风卷残云般吃光了面饼熟肉,见女人静静的看着他,大觉难堪,起身拱手道:“秦庶饥渴难忍,有失礼数,大姐见谅。” 女人笑道:“哟,快别那样儿,坐着歇歇吧。前些年,我也被饿怕了呢。有过路客人,想喝口米粥都没有,更别说面饼和肉块子了。这几年呀,日子好过多了。不然,我家也逃到楚国去了。”说着说着,女人眼圈便红了,转身又走到院中井口边,三两下便打起一桶清水提到一块石板上,“来,你脱了衣服,冲洗一番。我去给你拿两件男人衣服来。” 嬴驷还没来得及答话,女人便进了屋子。想了想,嬴驷还是脱去了又脏又臭已被山石荆棘挂得破烂不堪的长袍,用木瓢舀着清水向自己头上身上猛泼,顿觉一片清凉酣畅。刚从皮囊中拿出一块干布包住腰身,女人便拿着两件衣服走了出来,“来,换上。小先生莫嫌弃,我男人只有这件长布衫,见县令才穿穿的。看看,合身不?” 嬴驷穿上长衫,虽略显宽大,却是干爽风凉,大觉舒坦,不由深深一躬,“多谢大姐,秦庶容当后报。” “哟,说哪儿去了?老秦人都是热肠子直性子,小先生不知道么?”笑着说着又是一番打量,“啧啧啧,小先生还是个俊气后生呢。这么年轻就出来游学,父母放心?” “父母?”嬴驷摇摇头,“母亲早去了。父亲,不要我了。” “啊?为个甚来?” “父亲嫌我学业不前,赶我出门,游学天下,增长见识。” “啧啧啧,”女人大为感叹,“严父呢。也是,吃得苦中苦,方为人上人嘛。哪象我那儿子,就能种地当兵。” “大姐,你儿子当兵了?他,不怕当兵打仗么?” “咳,那个憨货,明日就要走了。”女人抹着眼泪,脸上却是明亮的笑容,“怕当兵?那是早年的事了。现今庶民当兵,杀一个敌兵,官府就给一级爵位,男人们都争着抢着打破头了。连老头子们都想去呢。” “老头子?老人,也想当兵?”嬴驷大为惊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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